歲月中的感動與溫暖散文
偶爾的兄妹團聚，哥哥和五姐談起了他們當年知青的事，談得那么投入，好像重新回到了激情的歲月，有說不完的故事，興奮溢于言表。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，一段塵封的往事，涌上心頭……
一、
七二年，爹爹因公去世，年齡適合的四姐接替父親的班當了工人。而家中哥哥和五姐，因為年齡不適，錯失良機。一年后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(xiāng)運動開始了,娘忍痛讓哥哥和五姐一起去農村插隊。記得哥哥和五姐臨走的那一天，我和娘、姐姐們一起去送他們。當他倆坐上了讓我羨慕的紅色大客車，汽車緩緩開動，娘揮手向著遠去的汽車，久久不肯放下。汽車，帶走了她的左右兩顆心，把她的心摘空了。
過了半個月，五姐回來了，看著姐姐的臉曬黑了，身子也健壯了，娘很欣慰。忙著給五姐做飯，五姐給我們講著她在農村里的趣事，說那里有很多的知青同吃，同住，同勞動，好像一個大家庭，在一起很溫馨。吃飯的時候，娘不停地給五姐挑著盤子里的肉，那些肉填充在五姐空虛的胃里，看得我垂涎欲滴。
五姐又要回農村了。臨走的時候，娘讓她給哥哥捎些好吃的，五姐卻又向娘要些花椒和一瓶白酒,說道：“冬天里，哥哥想喝點白酒暖暖身子，食堂的菜沒有一點味道，搟點花椒面增加胃口�！蔽褰愕脑捖爜碛悬c牽強，娘將信將疑，但還是滿足了五姐的要求，買來一瓶白酒，從家里抓了把花椒，塞到了姐姐書包里。
五姐收拾好行裝，悄悄地問我：“你不是放暑假了嗎？想不想去跟我村子里玩玩？”五姐的話一下子勾起了我的玩心，我和娘軟泡硬磨，娘終于同意了。反復囑咐我,到了哥哥五姐的身邊，要聽他們的話，不要給他們添亂。我滿口答應著，心思早已飛到了幾十里外的田野上。
汽車一路奔馳，我看著車窗外粗獷廣褒的綠色原野，封閉的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。走在鄉(xiāng)間的小路上，路兩旁綠樹環(huán)繞，迎風起舞，綽約蹁躚，一陣綠浪，樹葉“嘩嘩”作響，好像在歡迎著我這個遠方來的小客人。一路欣賞著田園的風景，我來到了五姐和哥哥插隊的村莊--成安縣東方紅公社，東方紅大隊。
二、
單聽名字，村子就給人一種神圣感。是的，這里是全國有名的產棉區(qū)。這里的棉花豐產方，是50年代村子里的幾個棉花姑娘創(chuàng)造的一種在大面積土地上奪取棉花豐收的種植形式，吸引各地棉農前來參觀，成為全國棉農借鑒的經驗。毛主席當年視察邯鄲的時候，就親臨這里，親切接見了村里的棉花姑娘，這里曾留下過偉人的足跡。為了紀念那個難忘的日子，村子改名東方紅大隊。這個罩著榮耀光環(huán)的村子，是父親單位的下鄉(xiāng)青年對口安置點，村里對來到這里的知識青年是另眼善待。在村子里蓋了一處氣派的下鄉(xiāng)青年大院，院子里有幾排整齊的平房，綠樹掩映，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，紅墻、灰瓦、墨綠色的門窗，加上綠茵茵的花草，讓人賞心悅目，進了大院如同到了部隊的軍營，有一種集體生活的氛圍。
我跟著五姐走進知青院子，幾個在家的知青熱情地和我打招呼，幫著拿行包送到五姐的宿舍。在十幾平米的宿舍里，有三只床鋪，生活用具井然有序，整潔衛(wèi)生。五姐把行包放在床上，拿出兜里的酒瓶和花椒，對我說了聲：“走，我們去找哥哥。”
我又跟著五姐，穿過前面的宿舍，來到最后一排宿舍，五姐推開最里面的一間屋子進去，只見哥哥正躺在床上，看到我來了，有點驚喜地問道：“你怎么來了？”我見到哥哥身上捂著被子躺在床上，有點奇怪：大白天的，別人出工了，哥哥怎么躺在床上？
五姐手里拿著白酒和花椒，對哥哥說道：“我給咱娘要來了白酒和花椒，你趕快把酒往腳上搓搓吧，一會兒我去食堂給你熬點花椒水，用花椒水泡泡腳，好的更快�！备绺缫宦�，忙掀開了被子，我驚訝地發(fā)現，哥哥的腳脖子腫脹的瘆人，緊繃著的肉皮里是烏黑發(fā)亮的淤血，如同一個大大的紫茄子。哥哥每活動一下腿，臉上都是齒牙咧嘴的痛苦表情，看著我心里發(fā)酸。此時，我才明白了五姐給娘要酒和花椒的用意。
我忙走到哥哥身邊，急切地問道：“哥哥，你怎么了，怎么成了這個樣子？”那一刻，姊妹情喚起我幼小的憐憫心，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。
哥哥滿不在乎地說道：“我下地的時候，崴著了腳，受了傷，不能下地走路了。沒事，不要讓娘知道啊，娘知道了可要惦記了�！蔽液蹨I點點頭，坐在哥哥的床邊，從五姐的手中接過來酒，一點一點倒在手心，輕輕地在手里搓搓，小心翼翼地給哥哥在腳面上揉著，我柔情的小手每揉一下，觸動了哥哥疼痛的神經，他眉頭緊皺，嘴里發(fā)出：“噓噓……”的聲音。想著哥哥和五姐遠離家，沒有娘的關愛，我的心里翻滾著不可名狀的苦味，心里難受的像無數蟲子在咬著，淚水順著嘴唇流到嘴里，一個苦澀咸味滲進心里。
“剛子，好點了嗎？”一個爽朗的聲音，從門外傳來。門開了，走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。只見她梳著齊肩的短發(fā)，黝黑的臉龐上眉清目秀，落落大方，一身樸素的農村婦女的打扮，給人一種親近之感。她進了屋子，見到我，有點驚奇：“咦，這是誰？是你們的姊妹吧？長得模樣真像。”
五姐見到她，忙站起來，臉上堆滿微笑說道：“呦，王書記您來了。對，這是我小妹。放假了，愿意跟我出來玩玩，我?guī)е齺砹��！?/p>
王書記爽朗地點著頭，笑著：“好，來我們農村看看，這里的空氣多好��！”她說完，轉身對著哥哥問道：“怎么樣？腳好些了嗎？”
哥哥苦澀著臉，搖搖頭說道：“不行，還是疼得不能下地，謝謝您了，王書記，來看我�！�
這時，幾個知情走了進來，和王書記驚喜地打著招呼。一個女知青把嘴悄悄地對著我的耳朵，悄聲說道：“這是咱村子支部書記，她可是個有名的人物，老勞模，和毛主席握過手的�！�
“和毛主席握過手？”我驚訝地長大了嘴，毛主席在我的心目是多么偉大圣神的��！我頓時肅然起敬，既興奮又羨慕地望著她。
“剛子，我給你抓了幾副中草藥，讓你的妹妹給你熬好，用藥水泡著腳，幾副藥下來就好了。這是村子里的老中醫(yī)的祖?zhèn)髅胤�，很有效的，邯鄲的都來這里求藥�！蓖鯐浾f著，把草藥遞給了五姐。
五姐接過王書記手中的藥，感激地連連點頭：“謝謝您了，王書記，謝謝了……”
“謝什么，你們兄妹倆遠離母親，到了我們這里，這里就是你們的家，我們就是你們的親人，就應該關心你們，讓你的娘放心，你們在這里安心了，才能為農村的建設出力��！”王書記語重心長的話，我聽來格外暖心。
王書記臨走的時候，囑咐哥哥好好養(yǎng)傷，說讓和隊里的干部商量了，隊上給哥哥和五姐記著工。五姐待在家里照顧哥哥。五姐忙說道：“我妹妹來了，讓她在這里照顧哥哥吧，我來了還沒給隊上出力呢！”
王書記堅決地說道：“那哪行！她還是個孩子，煎藥照顧病人哪行？傷筋動骨一百天，這些天你就照顧好你哥哥，讓他趕快好起來。聽我的沒錯，這可是給你爭取來的，不要辜負我的好意啊！”
五姐感激地說道：“真謝謝您了，王書記……”
王書記又用慈愛的眼光望著我，“妹子，怎么樣？去我的家里吃餃子吧，想不想看看毛主席和我在一起的照片？“
“啊……去……”一聽說能看到毛主席和她的合影，我迫切地說道。
“你先在這里安心躺著，回來的'時候，讓她們給你捎些餃子回來……”說著，王書記不再理會哥哥瞪著我的目光，對我和五姐揮手說道：“走，去我家看看�！�
三、
村子里新蓋的瓦房和陳舊的土屋交錯陳雜，恰似一盤紅黑相間的象棋子兒，排布在村子里街巷阡陌。農家院里不時傳來幾聲奶牛喚犢的叫聲和幾聲狗吠聲，更顯示出農村的安謐和閑適。各家飄出的飯菜清香，飄蕩在村子空間，沁人心脾。我和五姐跟隨著王書記走在村子的街巷上，迎面而來的是村民們熱情招呼聲和盈盈笑臉，看得出她在村民中的威望很高。
王書記帶著我和五姐來到她家的院子。這是一個極為普通的農家小院，院里花木茂盛，中央的一塊空地上種著些蔬菜，絲瓜、豆莢掛滿架子，綠油油的葉子沐浴在溫煦的陽光下，給人一種幽美，恬靜的感覺。三間明亮的北屋，和村里的房屋相差無疑。走進王書記的屋里，王書記愛人正在家中包著餃子，見我們進來了，臉上露出憨厚的微笑，算是打了招呼了。
屋里的擺設很簡單，都是農村人常用的一些衣柜。在屋子的正中央的位置，放著一張锃光瓦亮的八仙桌，桌子的上方，有一張用木質鏡框鑲嵌起來的老照片，擦得光鮮耀眼。當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，我頓時熱血沸騰：照片的中央位置，是毛主席高大偉岸的身影，主席身穿白色的襯衣，容光煥發(fā)，神采奕奕，慈祥和藹，手指著眼前潔白的棉花，正在和身邊的四個棉花姑娘親切地交談著什么，眼睛中閃爍的是賞許的目光。是啊，這四個可愛的棉花姑娘，用自己睿智的頭腦，科學的種植，勤勞的汗水，首創(chuàng)了全國產棉區(qū)“萬畝豐產方”“千畝棉花豐產方”，讓棉花在有限的土地上創(chuàng)造出巨大的財富，解決了泱泱大國衣料、被褥的主要原料，從而溫暖了整個中華民族，怎不叫領袖感到欣慰？
照片上在毛主席跟前的那個姑娘正是王書記。那時的王書記，青春活潑，俏麗可愛，在主席身邊好像一只依依小鳥，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；其他三個姑娘眾星捧月般圍繞在主席身邊，她們驚喜地在和主席的交談著。她們這些從舊社會走來的農家婦女，是毛主席把她們從水深火熱的舊社會拯救出來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，當她們做出成績的時候，黨和人民給了她們許多榮譽。如今，面對著親愛的領袖，她們有多少知心話兒要說？有多少貼心話兒要傾訴？照片上定格了的激動的姑娘們，她們在對著主席說啊，說啊……
看著這幅照片，我眼前出現這樣的場景：秋天的冀南大平原上，萬頃棉田一望無際，清風舒卷，掀起朵朵浪花，仿佛煙波浩瀚的海洋，四個姑娘正在棉田里打理著棉花，她們好似蝴蝶在潔白的花朵上翩遷起舞，銅鈴般的歡笑聲一片，分享著豐收帶來的喜悅。這時，一個高大的身影親切地走進她們中間，溫情地和她們談笑風生，頓時，歡呼聲響起，激動的熱浪把村莊和村莊，把天和地，歡樂與歡樂挽在了一起，此時，領袖、棉農、棉海三而合一，成為大地的自然體，融合在一起。那些在陽光中一枚枚盈實的棉桃，吐出豐腴的花絮，笑得鶯歌燕舞，笑得花枝亂顫，笑得白云悠悠……
陽光射進屋里，把屋里照得亮堂堂，照的我心潮澎湃……
王書記和愛人熱情地邀請我和五姐在她家里吃飯，我倆和王書記一家坐在一起包起餃子。王書記又給我倆動情地講述著和主席相見的時刻：和毛主席親切交談的話語，和毛主席在一起吃西瓜，毛主席給邯鄲規(guī)劃的美好藍圖，毛主席登上棉花山，毛主席熱情地邀請她到北京參加國慶十周年典禮活動……一樁樁，一件件，仿佛發(fā)生昨天，她心里像灌了蜜，端莊秀氣臉上始終帶著幸福的微笑，泛著紅光，眼里閃著激動的淚花，她心里該多么幸福自豪��！我為她感到欣喜，感到快慰，心里同樣像有只小鹿，在快樂地蹦跳，凝聚著強烈的激情，我和五姐眼里也閃著盈盈淚花……
吃完餃子，臨走的時候，王書記又拿來一只大海碗，給哥哥盛了滿滿一碗的餃子，非要我們給哥哥帶回去。我和五姐懷著感激的心情走出王書記的家門。
“來，妹子，我和你握握手，好好學習呦！我的手中可是有毛主席的溫暖啊……”在院門口，王書記風趣地伸出了柔情的手，緊緊地握住了我幼小的手，頓時，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……
經年歲月里的溫馨，回憶起來足以溫暖一生。至今，王書記的音容笑貌時常在我的腦海里出現：她那慈愛的面容，爽朗的笑聲，娓娓講來的故事，飽含熱淚的目光……聽哥哥五姐說，王書記已是耄耋老人了，她九十年代從縣領導的崗位退居二線。如今，在家中頤養(yǎng)天年。不知老人還記得不記得，她當年把毛主席的溫暖傳給的那個十幾歲的少女？手中的暖，成了這個少女一生的榮耀，是她勤奮的起點，夢想的種子，理想起飛的動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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