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夜書懷教學隨筆
細草微風岸
危檣獨夜舟
星垂平野闊
月涌大江流
名豈文章著
官應老病休
飄飄何所似
天地一沙鷗
王家衛(wèi)的電影《阿飛正傳》里有這么一段獨白：
“我聽人講過，這個世界上有種鳥是沒有腳的，它只可以一直飛啊飛，飛到累的時候就在風里睡覺……這種鳥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，那就是它死的時候。”
當我再次讀《旅夜書懷》之時，突然就覺得晚年流落江湖、漂泊無依的老杜不就是一直飛啊飛、無處落地的那只無腳鳥嗎?
安史之亂爆發(fā)之后，杜甫就寄住成都，依靠著嚴武的接濟，過著還算穩(wěn)定的生活;當嚴武去世，在成都再也沒有了他的安身之處，只得登上一葉扁舟，順流而下，從此開始了長達6年的漂泊之旅，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孤零零地死在湘江。
某一個夜晚，某一處江岸，老病漂泊的詩人放眼四望，思緒萬千，寫下了這一首《旅夜書懷》，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那六年里的每一個夜晚，看到詩人那孤苦無依、憤激無奈的.靈魂。
在杜甫的筆下，天地是壯闊的，“星垂平野闊，月涌大江流”;然而在這壯闊的背景下，他的眼睛更多地停留在岸邊的細草上，天邊的孤星上，還有自己那被生活開了個大玩笑的坎坷命運上。
岸邊的一棵細草，大概從來不會出現在李白的眼睛中，但此時的杜甫看到了，并且為之捏了一把汗：微風吹過，細草飄搖;風再大那么一點點，它也許就會被吹折，像極了此時的自己，體弱多病，承受不了世間的風吹雨打。
放眼望去，原野平曠開闊，在視野的盡頭，一顆孤星懸掛在天邊，閃著微弱的光芒，好像快要掉下來一樣。月色皎潔，天邊的孤星越發(fā)顯得衰弱而又倔強，好似一定要和月亮爭輝一般。然而，傳說里都在說，一顆星星掉下來，就意味著一個人將要升上天堂。眼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孤星，老杜的內心應該有著十二分的悲傷吧?
“人窮則反本”，面對著國家的衰敗和自身的潦倒，老杜開始回望自己的人生：出身官宦世家，自幼即胸懷治國平天下之大志;然科考失利，仕途蹉跎，直到大亂爆發(fā)，才獲得有名無實的“安慰獎”。內心的苦痛與不甘，自是可以想象。但是，作為有著強烈擔當的知識分子，老杜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使命，時刻以“憂國憂民”的情懷打量著這個日漸衰敗的國家，打量著身邊流離失所的寒士與小民。他用光照千古的筆記錄下了那個時代最廣闊、最真實的生活場景，這一切僅僅出于一位儒家知識分子的本能與良知。
如果要評選一位最不愿意成為詩人的詩人，杜甫無疑會排在最前列的。面對“文章驚海內”的盛譽，他應該是苦澀的;即使人到暮年，仕途無望，時日無多，他依然認為“官應老病休”才是正途，這種至死不渝的信念令人唏噓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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